白夜城

腐女老阿姨|偶尔写写|没什么说的

[No.6][紫鼠]无题 16

16. 狼的歌


当子弹洞穿肉体的时候,最强烈的感觉并不是疼痛。

高温熔化皮肤,金属穿透一层层的人体组织。

如此流畅,像水滴汇入湖水一般自然。

 

是没有痛的。似乎连痛苦都追不上这样的速度。

老鼠有些漠然的看着矫健的狼群趁着开枪的空隙扑倒那个拿枪的男子,尖锐的牙齿一下子撕破喉管,利爪掏破柔软的腹腔,像破裂的牛皮纸袋般,深色的内脏黏液一般流了出来。

 

濒死的男子又开了一枪,却比第一枪偏移的更厉害,呼啸着擦着老鼠的耳尖飞过。

 

光彩从男人的眼里消失,几只幼小的狼从烟雾里走出来,开始舔吃他的腑脏。

 

失去支撑的力气,身体跪倒在地上,老鼠终于品尝到喉头涌出的腥甜味,他听见哗啦啦血流的声音,摸索着身体想按住自己的伤口,却茫然不知方向。

 

在视线模糊之前,他看见风把烟雾散尽,漫山遍野都是绿莹莹的眼睛。

 

怪不得男人吓疯了。他想。

 

这么多,这么多的狼。

 

风,起风了。

老鼠明白生命在离他而去。这带走灵魂的自由的风,也必将带着自己的灵魂烟消云散。他见过无数的死亡,为那些痛苦的濒死之人带去镇魂的歌谣。他明白欲望是痛苦的源泉,有所希翼,才会挣扎着想逃脱命运的终末。

 

死亡就是结束。是无,一切的埋葬之所。

 

如果我能在见你就好了。老鼠模糊的想。

如果能再拥抱,再亲吻你的唇。

或许应该再温柔一点,少一些讽刺的话,多一点真心。

只要再坦白一些,再大胆一些,也能做得到了。像那个人一样,勇敢的说出天真的话来。

一直那么勇敢是很寂寞的。像唱着独角戏的舞台,没有知心的观众,也一直是很寂寞的。

 

不该让那个人觉得寂寞。

 

歌者,歌者。

你的气味十分熟悉。

 

有温热的舌头舔舐自己的眼皮。

 

痛,好痛。

 

睁开眼睛吧。歌者。

 

老鼠睁开眼睛。令人难以置信的,他可以睁开眼睛。

一头雪白的狼蹲坐在老鼠的面前。

 

比起那些被射线感染的不成样子的变异的生物,眼前的这位更像老鼠从发黄的百科图鉴里看到的“狼”。

金色的眼睛看着老鼠,还歪着头用脚骚了骚脖子。

“他”的声音,直接在老鼠的脑海里回响。

 

你会唱歌吗,歌者。

 

“会。”

 

唱吧。吾有许多年未曾听过。

 

“我已经唱不出来了。”

喉咙里塞满了血块,能清晰的说话已经是自尊心驱使下的极限。

 

是呢。

狼眨了眨眼睛。和女王蜂不同,他的气息更像一位懒洋洋的老人。

 

你要死了呢。如果吾放手的话。

 

“是的。”

 

如果你在这里死了,人类与吾等之间的交流就彻底中断了。

 

“就算我没死在这里,也不会太久了。”

 

哦?

 

“我选择了一位同性的伴侣,歌者的血脉要到此为止了。”

 

选择了人类的男性吗。

 

“是。”

 

狼眯起眼睛。

 

有人类来了呢。除了你带着的那群傻瓜之外,第一次见到。会是他吗。

 

“是吧。”

 

很有自信嘛。

 

“当然。”

 

留下人类没问题吗。既然没有歌者了,也不必客气了,把他们全部杀了吧。

 

“有那个人在没问题的,一定会好的。”

 

哦?

 

“会关怀其他的生命,并不认为世界只围绕着自己,而且很坚强,不会放弃。爱莉乌莉亚斯也这么相信着。”

 

啊啊,那只蜜蜂。吾能读懂她的意志。

 

“所以我只要做自己就好了。那个人可以解决一切的。我只要保护那个人就好了。”

 

所以被他愚蠢的同类杀死也没有关系吗?

 

“没有的。”

 

被爱莉乌莉亚斯和歌者所信任的人类呢。

狼笑了。虽然动物并没有露出笑容,老鼠却能总黄色的眼睛里读出笑意。

他从没有想象过自己能与如此庞大的自然意志,不,可以说是神灵,如此自由的交谈。或许是觉得命不久矣,才能有这样从容的姿态。

 

啪。

 

有子弹打在白狼身上。空间奇妙的扭曲了,又以同样奇妙的姿态合拢。

 

人类就是改不掉急躁的毛病呢。

狼又歪了歪脑袋,看起来像借狗人的某位亲属一般。

 

“他一般是不会那么急躁的。”

老鼠说。他甚至没有回头看紫苑。

 

是吗。有什么好的解释吗。

 

“因为他爱我啊。当然会很急躁。心爱的人被一只动物盯着什么的。”

简直是大言不惭的直接答案。

 

有温暖的手臂从背后环住他的身体,一只手滑过裸露的肌肤,熟练的检查是否有肋骨骨折的迹象。也许是了解到在自然之灵面前什么抵抗也没有用,白发的青年果断的放弃了武器,专注的查看恋人的伤情。

 

被爱莉乌莉亚斯所信任的人类吗。狼眯起眼睛注视着青年的白发和红蛇般的痕迹。它抖了抖脖子上的白毛。

 

“谢谢你救了他。”

这是紫苑和狼的第一句对话。

马上明白了是致命伤,却并没有继续出血,心脏也没有停止跳动。唯一的解释只有来自那至高存在的恩赐。

 

狼眯起眼睛,看上去像露出笑容一般。

 

吾一直很喜欢歌者。虽然他不会唱属于吾的歌。

狼的话清晰的,一个字一个字的传递到紫苑的心里。

 

可人类不一样。愚蠢,渺小而又自私的种族。爱莉乌莉亚斯也许原谅,可是吾不同。吾是王,吾有吾的裁决。

狼的爪子刨着岩石的地面。他金色的眼睛突然充满了杀伐之气,让人无法直视。

 

杀杀杀。群狼发出沉默的低吼声。

它是王,象征着自然之怒的王。

 

“不是原谅!爱莉乌莉亚斯没有原谅!”

少年迎着那目光吼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声音不要颤抖。

“这个,和这个”手指指着微卷的白发和红色的印记。“是警告,是威胁。爱莉乌莉亚斯没有原谅,她注视着我们。注视着我们的改变。”

没有改变!

“有的!一定可以的!”

漂亮话!

“不是!”

少年用一只手颤抖着掏出一个小瓶子,黑棕色的瓶身倾斜,可以看到里面装着微微有些粘稠的液体。

“这是钥匙。”他说,眼里闪着光。“可以改变的钥匙。可以赎罪的钥匙。就从这个开始。这个躺在那里的笨蛋牺牲自己也要保护的东西。”他捏紧了手心中老鼠的手。

 

注意你的用词。歌者想。

 

“所以一定可以的。在这个人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做到。这就是第一步。”

紫黑色的眸子像希望一般明亮而美。连历经沧桑之神都为之动容。不知是否垂怜于万物,终究不忍心连一点点希望之火也给扑灭。世界千疮百孔,像潘多拉残破的木匣子。

 

终归是期待着那一点点希望的。就算一点点,也值得无尽的恩慈。

 

王离开了。

一步一步的,身影消融在耀眼的光线里。山谷里匍匐着的狼静静的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光秃秃的山岩沐浴在夕阳的微光里,静默威严的姿态为王的别离做美丽的注解。

 

“芬里尔。”老鼠说。

这是它的名字。吞噬日月星辰,象征着无尽的愤怒的魔狼。

有威武却寂寞的旋律在他心中回荡。他回应紫苑的拥抱,放松身体,把脸埋在青年带着汗水和风尘气息的肩头里。

有湿润的液体顺着白发少年的脸颊滑过,滴在老鼠光裸的背脊上。他并没有呜咽,这是并不代表脆弱的,失而复得的泪水。

 

亲爱的

我在这里。

 

你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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