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城

腐女老阿姨|偶尔写写|没什么说的

[叶乐]空空歌17

17

这事儿要是说起来,实在是没法说。
唐昊前几天和师弟曾信然在院子里切磋,切得飞花落叶鸡飞狗跳,本来这样的事情天天都在上演也没什么值得说的,但偏偏那几天阴雨连绵,堂堂的唐二当家一时兴起不管不顾,踩在一汪积水上啪嚓就摔了个四脚朝天。
丢面子倒还没什么,关键是把脚给扭了,正好这段时间百花全员上下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躲在屋里,于是闲得发慌的百花众人轮流上阵给二当家送关怀送温暖,各种古怪偏方一应俱全,那股前任当家张佳乐闻得心疼的浓郁药味,绝对是百花谷众人智慧的结晶。
至于房间的问题,那是张佳乐自己记岔了。他本来就是百花谷的二当家,孙哲平失踪之后他做了老大,这房间却也一直不曾换过,时间一长,也就忘了自己这间屋子占的是个从位,里面住的,一直都只该是百花谷的二当家。
总而言之,唐昊百无聊赖的在床上躺着一边看话本儿一边吃炒蚕豆,吃着吃着吃累了倒头就睡,神仙般快活的一天,就这样被张佳乐给搅黄了。

这白忙活一场,竟然是这样的一回事。看着桌前咬着嘴唇不说话但明显平安无恙的邹远,张佳乐想了半天,这怀里解毒的药方和微草怎么也拿不出来。就好像一个绝世高手冲破艰难万险闯进关押心上人的天牢,砸开锁一看,发现里面其乐融融,搓得那是一圈好麻将。
你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自己为啥灰头土脸满脸憔悴,总不能是为了被砸一脸蚕豆壳。

他心心念念还想着这百花谷,却也早就下定决心不会再回来,可偏偏现在正坐在百花谷二当家的卧房里,喝的还是大当家泡的南疆茶,总觉得怎么都怪,心里只好把那胡说八道的罪魁祸首叶修骂了个几百道。
“最近谷里怎么样?怎么外面都传言你病了。”
张佳乐想了一会,还是这样问。
“你是谁,用得着你操心,还不是你害……”
话音还没落,唐昊就一阵抢白。

邹远在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没踹准,踢得张佳乐小腿生疼。唐昊说完了还觉得没够,冷笑一声站起来想走,结果发现脚扭了的人实在是不适合上演拂袖而去的戏码,只好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踢我干嘛,我脚疼你还踢我。”他瞪了邹远一眼。
“小远别踹了,我脚也开始疼了……”一阵沉默之后,张佳乐无奈的说。

大家一起埋头喝茶。邹远红着脸,唐昊瞪着眼,张佳乐一脸忧伤。

大概几个月前邹远收到一封信,那时候江湖上叶修携宝逃窜的消息正甚嚣尘上。信写的没头没脑,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只是说百花谷会有大麻烦,劝他们紧闭山门,少在江湖上行走。他当时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但张佳乐走后百花谷声势确实大不如前,别人都不信邹远和唐昊这两个没经过江湖历练的少年能扛起这样的担子,但别人越不信,唐昊自然不必说,邹远也是越发犯起了臭脾气。
于是他们真的关起山门练了好几个月的功,外面的传闻传着传着,就成了邹当家得了重病。没过多久本该死了的张佳乐重出江湖的消息就传遍了天下,偏偏还跟风口浪尖上的叶修走在一起,于是这本身就古怪的消息就越发的值得推敲了起来。百花谷的门前,也因此莫名其妙的多了好些同样莫名其妙的人。
不少不知死活直接想来搜一搜的人,都被唐昊拿来练手揍了一顿之后丢出门去了,然则如果都是这样好打发的宵小也就罢了。有一天唐昊回到房间,发现一片狼藉,显然是被人翻过。

于是邹远索性真的装了病,闲杂人等一概不准上山,反正天下第一的擂台又要开了,他们安心备战,不问世事。
如此这般,所以才有了不明真相的张佳乐白跑了一趟。

张佳乐仔细一想,心里也大致知道了来龙去脉。他就这灯光仔细看了看娓娓讲述的邹远和一脸不屑的唐昊,也许是少年就是变得快,只不过两年不见,竟已脱去了当年天真烂漫的稚气模样,眉眼间一派成年人的责任与担当。

高英杰和卢瀚文那样的少年英豪固然幸运,有人看护指点,自然健康茁壮。
张佳乐自诩从来不是一位好的师长,但此时此刻万分庆幸,他们被迫一日之间长大,本该是揠苗助长颗粒无收,却也能有今日的一番光景。
他想,再过几年,说不定又是百花谷的天下。

这当然与他无关,他也未能为他们遮风挡雨,一切的一切全是这两位少年自身的造化,靠着一份坚持和倔强打出的一片天。
但这并不妨碍他为他们高兴,他简直觉得骄傲极了,而王杰希家的孩子又算得了什么。

他也早就下定了决心不会再回来,而张佳乐不回来,却也绝对绝对,不会再挡了他们的路。
他也要做点什么。

“写给你们的那封信,还留着吗。能给我看看吗。”张佳乐问。
邹远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他从外袍的袋子里翻出一张纸片递给张佳乐。
“因为觉得疑惑,我一直随身带着。”他解释道。

张佳乐展开纸片看了一眼,他垂着眼睛,灯影摇曳,睫毛在脸颊上投下颤抖着的影子。然后他沉吟了片刻,抬起头来把信还给了邹远。
“我……”
他想说,我是来看看你们的。最后一开口,却还是说成了那句”我不会再来。”

唐昊自然抱着双臂冷笑不止的说了一句谁稀罕你来。而邹远思来想去,朝张佳乐拱了拱手。
这已经是平辈之仪,毕竟他是百花谷现任的大当家,而他如今只是一个和前任当家同名同姓的陌生人。他终于也已经看开了,如今的百花已经是他的百花,张佳乐的百花,早已经去了。

“保重。”邹远说。

张佳乐笑了笑。他想伸手去摸摸邹远的脑袋,但也只是想了想,他并没有这样做。

以前的时候邹远总是怯生生的叫他师父。他一头的黑发又细又软,性格又有点羞怯,看上去脾气很好讨人喜欢,却又似乎特别的好欺负。和整天闹猫逗狗琢磨自己的一套的唐昊不一样,他总是跟在张佳乐后面,一招一式,有样学样。和其他人比起来他并不是那么有天分,但勤能补拙,一手繁花使得像模像样,除了缺乏经验未免缺乏变化,可除此之外谁也挑不出什么差错。

照理说他应该叫张佳乐二师父,但因为这称呼张佳乐不喜欢,所以邹远从来不这样叫,会这样嚷嚷的只有唐昊。
他刚才却那样叫了,可见还是生疏了,张佳乐想。

他却并不伤感,只觉得高兴。他简直不能更高兴了,连疲惫的肩膀都轻快起来。
他还是伸出手去揉了一把扭着头不理他的唐昊,在对方愤怒的骂起来之前,快速的跑了。

然后第二天他骑着马去了城里最大最大的钱庄,他跟着那又聋又哑的管事走过长长的暗道,用一枚小小的印章打开了一方精铁铸成的柜子。
江湖上总归有这样的地方,就算你已经死了,想联络你的人,还是可以通过这样的地方找到你。

他从里面摸出了两封信和一把钥匙。一封的字迹和邹远给他看的那张纸条上的一模一样,不但潦草,上面还有油乎乎的几个指印。张佳乐皱起眉头看了看,上面什么也没写,只是写了个日子,和一个地方。他不耐烦的把这封信塞进口袋里,又看了看另一封。这封信就正经多了,用的是漂亮的玉水纸,封口处盖着鲜红的印泥。
这封信张佳乐却没有看,他把它放进怀里放好,关上柜门,又跟着那位泥人一般毫无生气的管事走了出去。

再然后他用拿把钥匙在钱庄的大堂里换了一大叠的银票,这里是南国最大的城池,有的是精致华美的天上锦和价值连城的和田玉,所以当张佳乐神清气爽的洗刷了一番从客栈里出来的时候,刚才还在嫌弃他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的店小二,差点合不上自己那可怜的下巴。

他一身窄袖盘领的绯衣,牵着匹被刷得油光水滑的黑骢马,虽然那一头短发依旧是不合仪制,但那双眼睛亮而明艳,通身气派风流,仿佛最锐不可挡的利剑,令人见而忘俗。
一瞬间就有人认出了他来,毕竟他也曾是南疆人心中数一数二的大侠,而两年也并不算久,区区两年,又有谁能忘得了百花的张佳乐。

可他们谁都不敢叫出他的名字,他就像个耀眼而美好的幽灵,不知从何而来,如今策马扬鞭,又不知要朝哪里去。

直到他跑远了,人们才纷纷议论起来,而这样大的消息,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往来的驿站和飞翔的信鸽,迎来送往的,便都是这样一句话。
张佳乐回来了。

而这真是一个不甘寂寞的江湖。

评论(4)
热度(179)
  1. 共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白夜城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