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城

[叶乐]猎鲲15

角色死亡注意。

15. 

穷奇，四凶之一，虎身而鸟翼，喜食人。

天狗已经是一方霸王，看见穷奇尚且只知哀鸣，寻常的孰湖如若被近了身，别说作战，恐怕根本不受控制，只能慌乱逃窜。这种发自内心，来自本能的恐惧，就算是一族之长，就算是再好的领路人，都无法引导它们克服。

唯一还能自由飞行，唯一还能在来不及之中争取一点时间的，恐怕只有自己了。

林敬言一边想，一边挥出了第一拳。

这一拳很快，配上刁钻的角度，配上风的掩护，已经是非常漂亮的杀招。可林敬言知道自己曾经可以更快，迅如疾风，雷霆万钧，能够一拳打碎对手的头颅，没有一丝喘息的空隙。

这一拳不能置穷奇于死地，四凶都是近神的妖兽，不是一介凡人可以挑战的对手，可没有关系，一拳之后还有一肘，拳变成爪抓住金色的皮毛，再逼近一寸，肘部捣向脆弱的面门。这是第二打。

还是不够快，不如从前。

凶兽被捣碎了眼珠，鞭子似的长尾甩上来，林敬言偏了偏头，只刮在了他的额头上。尾巴上带了倒钩，擦这一下已经带走了皮肉，血流过眼睛，他却连眨都没眨一下。而穷奇被戳瞎了一只眼疼痛难忍，张口要吼，第三打却已经来了，趁它露出咽喉的一个瞬间，林敬言的手顺着前胸蓬勃的白毛爬了上去，卡住了穷奇的咽喉。

手指像铁钳一般收紧，关节咯咯作响。

不能让它叫，吼声会惊吓还未飞得足够远的孰湖，也许会让它们忘了交代好的进路。明明有更长的武器，明明可以进一步周旋，为何如此近身短打以命相博，求的也只不过是这一刻。

他眼睛里也有凶光。

利齿咬下来，林敬言偏开身子，绕开右肩，用左肩去换，穷奇咬得多紧，他就掐得多紧，他已经从孰湖上跳了下来，吸血一般攀在妖兽身上。他不知道为何自己还没有被这紧紧拥着自己的利爪抓得穿肠烂肚，直到那相伴多年的孰湖哀鸣一声一口咬上穷奇的脸，血从他那酷似人类的口中流淌出来，他才迟钝的想，哦，原来如此。

已经迟钝了，因为已经无法再想其他东西，也没有悲哀，因为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

他引导它用最后的力量把穷奇向前推，前面是直坠而下的风眼。一点，还差一点，传说中的凶兽扭动着身躯，林敬言几乎要抓不住它，觉得自己要被撕碎了。可不能抓不住，他不给自己一丝抓不住的借口。

直到烈风包围了他们，他都没有松手。

他听到有人撕心裂肺的叫他的名字，但他已经无法回头。

不够快，不够狠，当年这行云流水般的三打，叫叶修都吃够了苦头。可是已经够了，已经做到了最好，不够快也不够狠，可也已经够了。

他满意地笑了笑，满脸是血有些吓人，这个笑做不到斯斯文文的，可反正也没有人看到。

“林敬言！”

张佳乐在喊，喊得太狠，喉咙里有腥甜味。他猛烈地拉手里的皮绳，几乎要拉断了，他的孰湖哀叫了几声，胸口被勒出了血。

它是张佳乐自己驯服的妖兽，本身又是族内数一数二的勇士，摇摇晃晃几下，竟然有点压住了恐惧，要随着主人的命令掉转头去。在他前面的周泽楷看了想伸手阻拦，可坐骑不停使唤，径直按着林敬言之前交代好的路线前飞。

有人一把捏住张佳乐的手，手指尖上用了力，捏得他经脉一麻就松了手，然而张佳乐立刻反应过来反手一抓抓上去，对方却不再争了，只是扯了缰绳就朝前拉。

还是叶修，他从后面赶上来，恰好来得及握住张佳乐的一只手。

“张佳乐你疯了？”

“叶修你他妈懂个屁！”

“我不懂？”

张佳乐伸手又去夺，叶修一把把他推开。两个人推攘之间都动了真火，叶修一把捏住张佳乐的肩膀，只觉得他全身巨震，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眼里没有泪，眼眶却红得像要流血。

并没有看不透的道理，也没有什么安慰的话可以说。要说什么呢，说老林吉人自有天相，说乱流交错还有一线生机？没有用，也不需要，林敬言不需要，张佳乐不需要，很多年前的自己也不需要，谁也不需要。

因为有太多太多这样的事，能不麻木，已经很好。

“不要乱。”他伸出手摸了摸张佳乐的头，手的力道很轻，语气却一如既往，并没有多半分温柔。“没了谁也不要乱。”

张佳乐看了他一眼。然后他回过头，不再盯着林敬言消失的方向。

疯一会，也就够了。总归不能让老林白死，这一年，一定要杀死鲲。

张佳乐一向不太爱在任何人身上付出过多的时间，因为总是铁打的目标，人却像流水般来来去去。可终究人非草木，这些年来，还是有些朋友，并肩作战，生出不少默契，因为猎鲲终究不是能一个人就可以做到的事。

可能还是自己活得太长，却又不够本事，所以只能看人离开，而鲲月还是一年一年的来。伤心又有什么用，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无能为力的伤心。

他条件反射般摸了摸自己胸口，那道疤痕却没有疼痛起来。而他的手一抬起来，叶修已经扭过头来盯着看他。

还好，他放下手想。

我并没有放弃，也还能继续下去。

他勉强冲叶修笑了笑，笑得咬牙切齿，比哭还难看。

“没了谁也不要乱啊，老叶。”

他说。